【真白】潮水寒（八）
（八）
“可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聂独栖叫他‘阿澜’。”晏痕秋从自己的回忆里回过神来，对江引风说道，“那太白戴着一块面具，我也没见过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江引风看他走神了很久，也不点破，直到他啃完了一整个鸡腿，又拿了一个杏仁酥时，晏痕秋才回神开口，他也只是问他：“线索那么少，也不能断定一二，你要从何查起？”
晏痕秋总有种奇怪的预感，他觉得那个太白或许和宋家有什么关系。那个叫阿澜的太白，当初一个人就手刃了七八个来追杀晏痕秋的追兵，而且花费的时间极短。太白的剑再快，以他的剑术来看，应是极其厉害的人。可晏痕秋怎么想，也想不到师门中有哪位近年来在江湖中走动，且名字中有一个澜字的太白弟子。
若他是个隐姓埋名的杀手，那倒是有些可能。
为什么要杀宋家全家？除非宋家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所需要的，或者是他们与宋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是以聂独栖的剑为证，从前关于聂独栖的说法来看，他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怎么想都觉得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没办法了，晚上去宋家一趟吧。”晏痕秋打定了主意，决定要夜闯宋家，甚至还回头问了江引风一句：“你去吗？”
“怎么不去？”江引风道。
虽说两人定了今夜半夜夜闯宋家，去看看有什么线索，但光在傍晚之前就已经出了不少的事情。
在临近傍晚时，有人在西郊发现了宋家老爷惨不忍睹的尸首，引起了凤凰集的轩然大波。那时江引风正在客栈楼下用饭，而晏痕秋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也见不着人影。要不是有人跑进来说见到了宋家老爷的尸首，江引风还真的以为那具尸体要石沉大海。
跑去看热闹的人有很多，估计衙门外面也围了不少的人。江引风早上便近距离见过了那具尸首，也不想和他们凑那个热闹。只是一想起那尸首的惨状，他便有些没胃口了，于是便推开了饭菜，取过了自己的剑匣负好，折回楼上。
一旁的掌柜看江引风不去凑热闹倒是觉得有些稀奇，看他上了楼，摇了摇头哼了一声，又继续低头去拨弄算盘了。
晏痕秋是真的玩起了失踪，江引风回房前还绕到他住的那间房敲了敲门，半天也没人回应，他想着这太白的行踪怎么总是不定。可既然人不在，江引风也只好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引风回了房，左右想着等下要半夜行动，干脆选择在此时睡上一觉，免得等下半路困意来袭。若是打上一个哈欠，让晏痕秋看了笑话可不好。不过他还真的说着睡上一觉便困意来袭，嫌麻烦连衣袍都没脱就直接躺床上去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舒坦，最后江引风是被晏痕秋叫醒的。晏痕秋也不是敲门将他敲醒的，而是正大光明的从窗外进来，一进来就看那真武睡得天昏地暗，连鞋袜都未曾脱去，他无奈只好上前将他摇醒：“起来了，已经是子时了！”
江引风的心中到底还是没忘记正事的，晏痕秋那么一喊，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刚睡醒的他反应有些迟钝，看了晏痕秋好久才说道：“……你……怎么这身装扮？……你从哪儿进来的？”
晏痕秋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手中还握着自己的剑，见真武醒来了，也不太客气地坐到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去了趟衙门，看了看宋家其他人的尸首，没见着任何的伤口，所有人也没有出现老化的现象，看起来就像是正常死亡，十分蹊跷。不过杀人者是真的和宋家老爷有着血海深仇了。”
江引风从床上起来，听了晏痕秋的解释，也不说什么，只是问他：“现在便去宋家？”
闻言，晏痕秋抬头打量了他两眼，笑开了：“你便穿着一身道袍夜入宋家？不怕被人发现行踪，然后明日你我就要在衙门相见了。把这个换上。”
他说完，将背后背着的一个包裹解下来扔给了江引风，江引风接过后打开一看，发现里面也是一套夜行衣。他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晏痕秋便先开口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还想不想查聂独栖的下落了？唉，你总归是第一次下山啊。”
其实江引风问的并不是这个，这般被晏痕秋打断，他倒是忍不住回了一句：“你也不是以前从山上下来的。”
晏痕秋喝水的手势微微一顿，突然十分有兴趣地扭头看着已经开始当着自己面换起了衣服的江引风，先前还被他逗得要驱影呢，现在竟然会回嘴了？
不过换了夜行衣的江引风是看不出晏痕秋心中的那点小心思，问他：“去了宋家，他们有可能会再出现吗？”
这明显是一个非常显而易见的问题。一般来说，有人报仇成功之后，怎么可能会折返回来，除非是心中有鬼了，而且他们也不过是去查宋家老爷和杀人者可能有什么关系。但江引风那么一问，倒是让晏痕秋心中浮起了另一种想法。虽说可能性极小，但却十分容易让他们忽略。
“真的没有因为对方是为了宋家某样东西而来的吗？”江引风将晏痕秋心中的可能道出。
就在话音刚落时，窗外突然刮进来一阵邪风，将窗户吹得砰砰直响。太白放下茶杯，说了句“现在便走”后就握了自己的剑从窗户跃了出去。江引风连他的身影都没看清楚，只晓得随着刚才那道风一同走了，等他追出去，出了客栈，站在房顶上左右环顾，也都寻不见晏痕秋的踪迹。
好在江引风大致还记得那宋家住宅的位置，虽然花了点时间，拐了一些弯路才找到。等到他找到晏痕秋的时候，太白早就站在宋家的墙头等候多时了。
“你走得太快。”江引风连站都没站稳，便对他说，“站在这里不怕引人注目吗？”
“我刚去转了一圈，没发现衙门的人，宋家死了全家上下，怕是普通百姓也会忌讳不愿往这附近走的。”晏痕秋这样解释，末了，还顿了顿，揶揄般补上了一句，“就在等你来的那会儿功夫去看的，花了不少时间啊。”
江引风到底不能和这个毒舌的江湖浪子相比，毕竟武功不如人家，轻功也差了一大截，而且他现在也没什么闲情雅致来反驳他的话，只是催促：“我也到了，那还不下去？”
“别急啊，江道长。”晏痕秋的语气慢悠悠的，从下至上看着那一片仿佛鬼气森然的宋家府邸，“等你来，让你先看看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们再下去。”
被那么一提醒，他又是想起那诡异的白雾，忍不住看了看四周，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今晚的夜空有云，月亮虽然躲在云层的后面，但偶尔还是会露出半张脸来，他确认了附近没有什么奇怪或是可疑的地方，道：“并无奇怪之处。”
“好。”晏痕秋回道，身形轻巧地落了下去，扭头对仍站在高墙上的江引风道，“你也先下来吧。”
江引风应声落地，落在了宋家府邸的土地之上。晏痕秋见他下来，握着剑对他说道：“我们先去书房，看看有什么线索。”
“你对这儿很熟？”江引风有些诧异，晏痕秋仿佛早就知道书房在哪儿似得，将他带了过来，这不免让真武有些好奇，甚至，生出些警惕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行走江湖的人。”晏痕秋随口回答了他的话，将书房的门推开，只听一声沉重的“嘎吱”声后，那扇门便突然应声摔落在太白的面前。他啧了一声，踩着那扇门进去，摸出了打火石将一旁的烛台点亮，举着烛台转身看着还站在外面的江引风，“以前替宋家老爷卖过命，不过是以往的旧事罢了，他家从前我就出入自由，当然十分熟悉。”
在那盏烛灯的灯火之下，晏痕秋的背后有着数十个红木书架，上面满满罗列着不少的书册和卷轴，只是都积了灰，看起来似乎很久没人打扫过了。